“臣闻因急而呼天,疾痛而呼父母者,人之至情也。臣虽草芥之微,而有后迫之恳,惟天地父母哀而怜之!”
“……”
所以说,因为开头这两句她没念就要罚抄十遍?
沈邈瞪大了眼睛,甩下了毛笔,就要起身。
“唉!”白衣少年一把扯住沈邈,“你要去哪儿啊?”
“你管我去哪!反正这书我是不会抄的。我又不是他学生。”沈邈一把甩开他的手。
“唉!唉!”白衣少年朝沈邈大喊,“不抄,三日不进食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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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陈连见白祈辞目光涣散,并无焦距,开口唤道。
“你们今年多大了?”白祈辞开口问道。
“回先生。思欢今年十三岁,阿栗秋末就满十岁了,偌儿妹妹十一岁了。”陈连答道。
按照往常,一篇几百余字的文章,先生不会这么快就要求倒背如流。今日却是将他们全罚去抄写了。
鸣一和尚说先生要去京都了,离开安州,这样以后先生大概也不会给我们讲课了吧。
“西询街陈先生前些日子来忽觉寺讲学,你们有空去拜会拜会,携上几簇菊花桂花去走动走动。”
“那个糟老头子?拜会他?怕是见到钱步子都迈不开了,到时候别再弄个《道德经》是佛家著作说出去笑掉大牙!”许栗撇嘴,语气愤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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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福日前两日,陈熙来忽觉寺上香,走错了地儿。本来去的主殿,偏偏来了偏殿。也不知是喝了多少酒,还来求个平安,一醉之下,操了白祈辞的书册滔滔不绝。
陈熙照着书册子翻到一句念一句。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酒气八分,坐在白祈辞的桌案上摇摇欲坠。白祈辞不言语,席下一众子弟忿忿不平,却也怒而不言。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说着,陈熙回头看向白祈辞一把揽住他的肩膀,用力拍了两下,“不错!道法自然,善恶有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
“道德经可入佛家门。哈哈哈……”陈熙将书册丢入白祈辞怀中,疯疯癫癫地走了,就像来时一般欠揍。
许栗不爽陈熙泼洒打滚,没个正经样。而且这句“道德经可入佛家门”着实更让他反感。佛道本非一家,佛家重轮回,道门讲长生。后来听摊子上的店小二八卦才知道,陈熙输了酒钱,去忽觉寺拜个好运说是稳赚不赔,许栗恨不得绑了他揍上个七七四十九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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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栗。百家经典皆是前辈心血,来来往往,多少都有融汇之处。”陈连打断许栗的话,“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是是是,陈思欢同学,你们八百年前是一家。你给他说话。”许栗翻了个白眼。
同为陈姓,陈连倒不知道自己和陈熙有什么亲戚关系。据说陈熙是扬州人,常年经商,家道中落,两年前跑到安州躲债了。一个地主买了陈熙的《扬州塔》,便把这笔钱给了他的债主,说是债务两清,那些仇家也就揍了他一顿就没再看着过了。
陈连日日吹水说那幅《扬州塔》便宜了那地主,买就买了,自己还分文花不得。
陈连却是本地人,祖上开国时是功臣,功成名退,回老家安州分了几亩田地。曾祖父进士中了举人,到后面衣锦还乡就在安州扎根了。
扬州离安州挺远,而且大启不少陈姓家族。要真去寻个明白恐怕真得往上挖个八百年族谱来才是。
“先生要参加明年的会试?要去京都的话,先生还会回来吗……”宋偌之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您是不是要把我们甩给陈先生……然后……然后就不回来了?”
宋偌之抬眼看着白祈辞,今日先生没有要讲学的意思,还和他们一直说些有的没的,像是告别似的,宋偌之不那么开心,整个忽觉寺的学生也都不会开心。
“陈先生的见识不错,画也好。”白祈辞淡淡道。
“……”沉默。
“好歹把我们给个靠谱点的啊!”许栗拍桌。
“要不你来讲。若是不逃课,不惹事,静坐可超过半个时辰,字不要跟你家的王八一样……说不定也……不可能。”
“……”
“你会的,思欢也会,比你还好。你不会的,思欢也会。再比起偌之,真不知你还有什么可以教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