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何老伯简单叙话之后,辰九儿到冶炼场的偏房里换上了一身甲胄。
她从没碰过这东西,不会穿,还是送她甲胄的大娘过来帮的忙。
大娘感慨说:“十年前,我也是这么帮我大儿子穿的,他穿上之后总问,‘娘,我帅不帅?’后来铁墙之战,我们输了……”
说到这里,大娘已经泣不成声。
九儿没心没肺惯了,从来也不会安慰人,更不要说这种生死之事。
面对如此沉痛的悲伤,她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嘴像是被胶粘住了一般。
于是,她上前抱住了大娘,拍了拍她的背,任她趴在自己肩头哭。
“姑娘,好了吗?”外面有人敲门询问。
九儿忙说:“就来!”
大娘也站直了身体,擦了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有些失态了。”
她对九儿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去吧姑娘,让这副盔甲也看看,城北那些杂种是怎么被打得落花流水的。”
“诶。”九儿积极地答应着,她打开房门,正要跨步出去的时候,忽然回头看着大娘,说:
“娘,我帅不帅。”
大娘一愣,一滴眼泪倏尔滑过脸颊,从下巴边滴落,她破涕为笑:“帅!”
*
车队已经集结完毕,代替了守卫身份的人押送着马车,而马车里除了照例交给城北的珠宝金石之外,还有兵士藏在暗格中,九儿也在此列。
马车吱吱呀呀地走着,到城门口的时候停下了,九儿听见外面的人说:
“这个月竟然有这么多珠宝吗?城南那群牲口效率还挺快。”
九儿听见身旁的人攥紧了手,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可见心中怒极。
这边押送的人回答说:“是啊,这不是金石大会开始,想讨城主大人欢心嘛。”
城门守卫说:“赶紧打开马车,检查完了我们也好换班。”
他们随便扫了几眼,就说道:“可以了可以了。”
但是过来接班的人却不满意了:“等等,你们怎么如此敷衍?”
接班守卫围着马车,左看看右看看,耽误了许久,城门守卫不耐烦地再三问他好了没有。
那个守卫头子走马车旁边,拿刀柄往上面敲,敲到暗格处的时候,声音明显有异。
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押送之人抽出兵刃,大喝一声:“动手!”
霎时间,暗格纷纷打开,冲出不少士兵,两边里应外合,将城门卫和换班守卫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
“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的孩子,我要是死了的话,我——”
“住口!”
首领呵止了他们没有任何意义的口水话,将这些人全部缴了械,用绳子绑严实,嘴上绑着布条,扔进城墙附近的偏房里。
看着他们那副没骨气的样子,大家笑道:
“你们暂时是没事了,不过最好祈祷我们能顺利回来,否则的话,就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首领之前吩咐过,这些兵卒再可恶,也不过是走狗而已。
等大局已定之时,就回来一一审判,作奸犯科的一律处死,若是没什么业债的,也未尝不可留一条狗命。
首领指挥大家重新集结,拉着马车走出了城门。
九儿听见身边一片感慨悲叹之声。
“十年了,我终于重新在这条路上走一走。”
“南边是绳水的声音吗?好久没有听到了啊。”
“哈哈哈柱子疯了,这离绳水多远,哪能听得见呢?”
“……”
有人在笑,有人在哭。
有人哭着笑,有人笑着哭。
休整片刻,首领拍了拍手,命令道:“除了押送兵,其他人回到马车里待着,重见天日,不急于一时。”
“贫道觉得,不必了吧。”
这声音竟是从天上传来的。
所有人立刻噤声,拔出刀剑戒备。
一个身穿素白长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天而降,手持拂尘,头戴长冠,恍若九天真神,世外仙君。
九儿没见过他,但从声音里听出来了,来人就是她下午在城门口碰上的无涯天师,无量峰的掌门人,若水城一切悲剧的源头。
他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俯视众人,笑道:“凭你们手中的破烂凡铁,就想对付贫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