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有道新鲜的烫伤——前天炼金时溅到的。
坩埚里的混合物渐渐变成粘稠的橘红色,老王突然抄起长柄铜勺,舀起一勺熔液泼进冷水桶。
“嗤啦”一声响,桶底沉淀出星星点点的金粒。
“成了!”
老赵的窝棚里突然爆出父子俩嘶哑的欢呼。
瓷碗底部躺着颗米粒大的金疙瘩,在将熄的炭火中温柔地闪烁。
他颤抖着用桦树皮裹住这团柔软的金子,塞进贴身口袋时,隔着粗布都能感觉到那份沉甸甸的温度。
远处传来野狗的嚎叫,老赵下意识摸向脖子上的“狼牙”护身符——去年在铜都市卖金砂,他用人生第一粒金砂换了这枚“狼牙”。
虽然明知道是假的。
老王那边却遇到了麻烦。
坩埚里的金液突然凝固成蜂窝状,那是混入硫磺的征兆。
“狗 日 的!!”
老王狠狠踹翻水桶,惊飞了树上的夜枭。
王家宁担心地朝前院看了一眼,怯生生递上牛皮袋:“爸,要不试试我赵家表叔的法子?”
月光下,老王看着大儿子掌心躺着的水银瓶,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也是这样站在父亲面前。
他沉默地接过瓶子,倒出的水银在月光下像一滴液态的月亮。
当晨雾漫过河滩时,好多个窝棚里的人都彻夜未眠。
老赵数着树皮包里的小金粒,盘算着够不够给肺痨的婆娘抓药;老王则把新炼的小小的金条藏进挖空的擀面杖,这是要留着给大儿子娶媳妇用的。
相同的晨曦照在不同的金子上,老赵的那份透着赭石的暖黄,老王的则带着青金石般的冷蓝——就像他们各自的人生,明明都是沙里淘金,却淘出了不同的滋味。
河风依旧裹着土腥味,但几乎所有的淘金人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气。
老赵闻到了市区药铺的当归味,老王则嗅到未来亲家灶台上的油烟香。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时,他们又扛起铁锹走向河滩,身后深深浅浅的脚印里,偶尔会闪过一星半点金色的反光——那是逃过筛网的幸运金砂,等着下一个淘金人用岁月来淘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