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藏起来的鸡蛋,被梁金涛笨手笨脚地打进锅里的一幕。
梁金涛把豁口的蓝边碗搁在顺手提来的炕桌上,碗底垫着块洗得发白的笼布。
蛋羹表面凝着琥珀色的油花,那是用棉籽油点的。
往年只有祭灶王爷才舍得舀半勺。
梁金涛没有注意到媳妇心疼鸡蛋的样子。
摸出别在后腰的枣木勺,沿着碗沿小心地划了道弧线:“三嫂说娃儿现在能尝着味了,你都吃了。”
赵秀芬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碗沿的豁口。
三个多月前梁金涛要钱不成摔碗的旧事突然涌上来。
抡起海碗砸在门框上,迸飞的瓷片在她脚踝划了道血口子。
如今这豁口朝外翻着,被他用砂石磨得圆润,倒像是特意雕琢的月牙纹。
“快趁热。”
梁金涛注意到媳妇有点冷声,很自然地伸手拢了拢她散乱的鬓发。
指节擦过耳垂时带起一阵颤栗。
赵秀芬慌忙低头,看见蛋羹里映着自己发红的眼眶。
腊月初害喜最重时,她偷喝过灶台上凝的凉水,叫梁金涛撞见后摔了葫芦瓢,说怀个赔钱货倒学会糟践东西了。
晨光漫过窗棂,梁金涛的影子斜斜投在土墙上。
赵秀芬突然发现他后颈沾着几根麦草屑。
心头顿时又是一软。
这是梁金涛天不亮就去添炕火的证据。
再不去想鸡蛋都没有了的难过事。
“涛子”她舀起半勺蛋羹,蒸腾的热气熏得眼前模糊,“要不给爹端些去?”
话出口就后悔了,公爹那脾气最见不得糟践吃食,去年端碗白粥过去都挨了烟锅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