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三夜的快马加鞭,然后是两天两夜的水路。如此激烈颠簸的奔波,足以使一个身体强壮的士兵疲惫不堪。子瑜却意外的精神饱满起来。在这等亡命的旅途中,她甚至拥有了一个完整而漫长的睡眠,吴鼎的臂膀和胸怀是那样的温暖,就像凤来的属于自己的闺房。
大悲河平稳的流淌着,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静寂的光芒。肆虐和泛滥就好像从未发生过。在一些时刻里,子瑜憧憬着或许一切真的只是梦境也说不准,悲剧只是一层层的浪花,模糊的升起,又模糊的沉沦。因为太过模糊,说是从未发生也是有极大可能的。
“往下会怎样?”将她拉回现实的是自己的询问,就好像脑中有另一个自己,突兀的往自己脸上泼了一盆冷水。
“见父王,然后我们结婚。”吴鼎微笑回道,两人此时都在船头,“美人关”的关隘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吴鼎的面上泛起柔和的自信而和煦的光芒。
“然后我们复仇。”
吴鼎没有说“我将为你复仇”,而是说的“我们复仇”。这简洁的话让子瑜的心更贴近了吴鼎,近到就像是并蒂而生,就像是血脉相连。
是啊,血脉相连的家人。子瑜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大悲河的潮湿的空气,气力一下子回涌上来:终有一天,我将复仇。
衣盔明亮的守关士兵跟凤来的士兵一样忠诚,泥泞的道旁飘逸着稻麦的香气,以及青草和野花的气息,经过小径时乡人躬身行礼,脸上挂着谦卑温顺的表情,这些几乎跟在凤来时一模一样,除了水渠多了些。而水渠正像宝石项链一样泛着迷人的光芒。
吴都看上去也不陌生。街道上各种衣饰的人都有,酒楼修的豪华大气,珠宝铺,衣服铺,铁匠铺,以及经营水果,粮面,肉食的小铺子也应有尽有。人声鼎沸,虽然大部分话语子瑜一点都听不懂,但只看众人的面情,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的,因为无论是凤来的人,周都的人,面上的喜怒哀乐都是一样一样的。
只是可惜吴鼎的父亲跟自己的父亲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你是因为异人异族而去,却因一个女人而回。”吴王在宫殿里向着吴鼎冷言嘲讽道,他只瞟了子瑜一眼,很深的一眼,像是要从子瑜的心里挖出些什么一样。
“我并不后悔。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我的全部。”吴鼎郑重的回应着,虽然声音不大,但吴王却感觉到儿子比以往更强烈的倔强,这令他有些恼怒起来。
“昔日寡人以你被挟持之名义而发动了对百越的战争,今天你带她回来,也就是给了大周,给了初楚国进攻我国的籍口,你懂吗?!这个女人,就是祸水!”
“我并不畏惧。”吴鼎平静的看着父亲,“战争早就发生了,挡也挡不住了,大周有人称皇,北齐也有人称皇,诸侯乱战已呈燎原之势,这都已经是现状了,不需要什么借口。”末了,吴鼎又说道:“其实父王不必担心。。”
“哼,我如何能不担心!初楚国虎视眈眈,企图并吞我国土已久,况墨家工于制造,武器精进骇人听闻,战争若起,我国胜数几何?以前凭借周朝规范,维系各国格局,说是延口残喘也不为过,如今,为了一个女人,你置天下人性命与一线,你可心安的很那!”
“那又怎样?!父皇什么时候开始心系万民了?对百越的战争就是清白的么?况且我说了,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是儿臣的所有。儿臣将她带回来,就是为了娶她为妻!”
“住口!你,你这大逆不道的畜生!你别以为父王待在吴都,就什么都不知晓,这女子的来历,寡人知道的一清二楚,她是凤来的遗女,周皇焚灭时的遗孀,正被许配给郑王时,被你小子钻了空子!你瞧瞧她,她容貌再美,也是亡国之相!灾祸之引!”
“我不会让你娶她,只要我一天没死,你就不要妄想!”吴王站身过猛,脸色涨的通红,旋即佝偻着身子咳嗽起来。
几个亲侍赶紧将吴王扶到后房休憩,吴鼎正待争辩,有父王的谋臣过来说话,托辞大都是父皇身体欠佳,往请体贴几番之类,还有来日方长,另日再议之类。吴鼎回头看看怔怔出神的子瑜,不得不压抑住些许愤懑,强堆出几丝微笑:“不必担心,父皇会回心转意的。”他宽慰子瑜道。
子瑜就在这皇宫里安顿了下来。她住在很高的镜湖阁,只要推开窗户,就可以看到商街的层层叠叠的楼宇,虽然看不清人影,但依然会有细若蚊蚁的响声伴着风儿吹来。再远些的地方,便是一条条项链一样的水带,如果持久的紧盯着看,那水带似乎像若干活的银蛇一样,从天幕那头游来,从天际另侧消失。
吴鼎反而越来越急躁。他就像是屁股着了火,而这火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