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惶恐不起身,称区区一贱婢,哪敢居为姐。
“你年纪是比我大,没错呀。”三少奶奶道,“府里我许多不懂的事,还得请教你呢。”至此,外头还是“少奶奶”丶“姨娘”相处,关起门来,三少奶奶便常尊柳少姨娘为姐,有疑难的,也敢问她,柳少姨娘必倾囊相告,还主动提出,三少奶奶那个丫头,等年尾,按资历应该可升为姨娘了,便是那时去提比较好,早了,长辈未必答应,反耽搁了,若再延晚,倒也没必要。这与三少奶奶的乳娘先前在乳娘堆里打听来的谢家规矩一致,三少奶奶一发重柳少姨娘,连她自己带来的丫头乳娘们,也都跟柳少姨娘交好了。
柳少姨娘回头就给云华致谢,道多亏六小姐提点些道道,行来果然不错。云华笑道:“一家人和美最好。”又道,“其实纵无小妹多嘴,姨娘为人自也是极好的。小妹白不过陪您聊聊天,倒居功了。”
柳少姨娘道:“六小姐太谦逊!”细察她颜色,又低声问:“小姐有心事?”
云华敛了笑容。往旁边看看:“倒不是我的。是她的事。”
那边窗外,明雪装一碗沙子劝鹦鹉下来洗澡,嘀哩咕噜丶嘻哩哗哈的,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事。
柳少姨娘福至心灵:“她家的事?”
云华点头:“听说她哥哥欠了一大笔印子钱。”
柳少姨娘隐隐也听说此人好赌,明珠在世时不知伤了多少脑筋,也禁他不住。明珠一死,他自然更无忌惮了,明雪憨鲁无知,不晓得担忧,印子钱利滚利。到末了逼得家破人亡,可是厉害的!除了尽早还钱,似乎也无其他法子可想。然谢家六小姐哪有能帮人还得出一大笔高利贷的现钱?纵有。也没自作主张拿出去的道理。
柳少姨娘试探道:“既是明珠的大弟弟,总求问老太太看?”
“碧玉姐姐已经知道了。”云华叹口气,“她也难。这种时候,去告诉老太太这事,怕老太太烦心。更何况……”
更何况,明珠已经死了都快半年,老太太也已经照顾了她两个妹妹,未必肯再替她弟弟还这种钱了。柳少姨娘和云华心照不宣。
“要末呢,”柳少姨娘慢慢道,“就同碧玉姑娘说说。越性将明雪丶并金子的身契都卖倒进来。她们家既急着用钱,有这一笔替儿子暂度难关,总是高兴的。有明珠姑娘的人情在。老太太也一定肯要这两个人。她弟弟,染上赌是没救的,迟早有一天把家败尽,那时明雪和金子身契既已卖倒,与那家没关系。也便可摘清了罢。”说到这里笑笑,“好在看明雪。是个肯摘清的人,金子又实在小,还不懂什么。她们两个都不会糊涂到硬往那无底洞里填的。”
那样糊涂的,原本就只有云华一个而已。
明雪把哥哥又欠债丶债主大过年堵着房门威胁说要烧房子的事,只当笑话来讲。她自己已经不把自己当那家的人了。唯云华听了之后,心内似滚油。迎着柳少姨娘探询的目光,只有勉力抑制,道:“想明珠姐姐撒手走了,丢下她二老,这把年纪,唯一一个还留在膝边的男丁,又不争气。这一家真叫人……提之鼻酸。”
柳少姨娘也唏嘘,又宽解了一番,告辞出来。明雪对付小动物是很有一套,已把那鹦鹉沙洗毕,光鲜亮丽送回架子上,嘬唇问它:“爽不爽?爽不爽?”鹦鹉一字递一字学着她:“爽?不爽?爽不爽?”
“爽!”明雪教它回答,且大笑。乐蕓在那边回廊下听见了,忙忙套上高齿屐穿过雪地笔直跑过来阻止她:“别教这些村话!人家听见不笑话你,要笑话咱们小姐!”
明雪抓了抓头,不响了。乐蕓拉着她一起给柳少姨娘行礼:“少姨奶奶安好!”
柳少姨娘点点头答了礼,一路出来,行经池塘小桥,深秋时还绿得发蓝的蔓草,如今早枯黄了,上头压了层白雪。柳少姨娘擦过小丘上假山,山洞里忽一只手伸出来,不由分说的一拉,力气吓人的大,把她直拉进去。柳少姨娘出乎不意,惊叫了一声,踉跄出半步,已猜到拉她的是谁,把才起了个调门的尖叫,生生又忍回去,跌进洞里,枕着那个怀抱,摸着那个肩头,就是一口咬下去。
那人闷哼一声,攥着她手。她泥鳅似的硬滑出来,把手伸进他衣襟里,环抱着他的腰,嘴里还咬着不肯放。
“咬出印子来。”那人忍痛道。是云书的声音。
“不怕。”柳少姨娘恨道,“你跟她们上床难道脱光膀子?”说是这样说,牙关毕竟松了,喘起来。
她的裙带也松了下去。
好一会儿,好一会儿,两个人都不说话,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