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议先定罪,昆老不愧是做过县丞的人,官威如火。”
一位族老抚着长须,慢条斯理的赞声道:“秦峰是你侄孙,更可谓刚正不阿,大义灭亲。”
一众族老默不作声,眼观鼻、鼻观心。
这场议事,是秦洪昆发起的。
这位昆老,是秦元龙之父,也是秦峰的伯公。
发起这场议事,无非就是秦峰财大气粗,让父子二人感受到了威胁,想要借宗族之力镇压。
明赞暗讽者,名秦羽乾,年轻时就因为田地之事和秦洪昆是死对头。
二十三年前,秦羽乾的二儿子调戏族人妻室,被秦洪昆抓住不放。煽动族人把事情闹大,硬生生被打断了双腿。
双方更是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
秦洪昆但凡发起什么议事,秦羽乾一旦收到消息,必定到场。
在场的族老,大多是秦洪昆串联邀请过来,都是偏向秦洪昆一方。
却不至于撸袖子上阵,与秦羽乾对骂。
秦洪昆冷冷一哼:“我的提议,有何不对?”
秦羽乾轻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继续夸他:“昆老那一个乱字,如点睛之笔,用得是恰到好处。只做了五年县丞便回乡,着实是我大周国朝廷的损失,百姓的不幸!”
秦洪昆被这阴阳怪气的话给气得肝疼,奈何大事为重,又只得强压心头的怒火,沉声道:
“那黄口小儿,四处邀买人心。别说那些外姓贱民,就连秦姓族人都在骂我等心黑,盼他买更多田地降租。这不是乱我秦氏家族,又是什么?”
秦羽乾还是不停夸他:“昆老不愧是饱读诗书,做了数十年秀才的人,真是熟读祖宗章法。”
“我只知祖宗定下的族规,是我秦氏族人,年长者需教导管束后辈,有财者需帮扶资助族人。却不知,竟还有帮扶资助族人,要受严惩的族规。”
秦洪昆顿时语塞,无法反驳。
乱这一字,他其实没用错。
田租十取一,若只是几百亩地,也不算什么。
可高达三千多亩地,一百多户佃农都是十取一,叫秦家庄的其他豪绅们怎么做?
不患寡而患不均。
各家佃农,已经有沾亲带故的,上门求乞降租。
时间一长,这些豪绅地主若是一味镇压。必定人心思动,乱子频出。
这事,不仅是秦家庄,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坏了规矩。
豪绅士族们,已经从肉体上、精神上,彻底征服佃农贱民。只要有口糠吃,就作不了乱。
最怕的,反倒是内部出了祸害,让大量佃农贱民们不再满足现状,觉得光有一口糠吃还不够。
门阀士族、世袭勋贵们不待见当今皇上,甚至暗中打压,制造障碍。
就是因为这数十年来,当今皇上不断提拔寒门,陆陆续续减免了大量人头税、劳役、兵役,致使百姓每天需要有一顿野菜稀粥才能满足。
打压秦峰这种人,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共识。
秦羽乾,也只是和秦洪昆有仇,为了反对而反对罢了。
但偏偏,他的话也无可反驳。
因为秦氏家族的族规,历朝历代的律法,都不可能明确规定不得对佃农贱民太好,否则将受严惩。
“我的想法,是派人通知秦峰,让他把田租提升回去。事后,再把田亩卖给族里,充作族产,诸位表态吧!”
秦洪昆反驳不了,索性直接进入到表态环节。
说着,他将茶盏朝前推了三寸。
其余十位族老,也纷纷将茶盏推前三寸。
秦羽乾哼声道:“我看,还是把秦峰请过来聊聊吧!都别忘了,他父亲秦世诚,可是我们秦氏家族第一位深得圣宠,身居高位的治世能臣。纵使千百年后,也能青史留名。”
“若非英年早逝,必将位极人臣,登国相之位。诸位不会以为,他真铁面无私到,不给独子留下丝毫后路吧?”
“否则,他岂会和梁国公府结亲。秦峰诸多的银钱,又是哪里来的?”
“更别说,秦世诚一路浮沉,仍旧青云直上。可不是清正廉明,有治世之能就可以做到的。在他的心机面前,我们这些乡野村夫可未必有资格提鞋。”
“虎父无犬子,秦峰虽然流落祖地,怕也不是一个莫须有,就能逼他不顾颜面重新加租,甚至变卖田产的吧?”
一众族老们,面露深思。
片刻,纷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