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春分,昨夜一场大雨,刚回暖的天气骤然间又变得寒凉起来。
今晨雨虽停了,但天一直阴沉沉的,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人是一个面容紧绷的内侍。
他走得很快,双手稳稳地端着方木托盘,但从他的眼角眉梢可以窥见他内心的紧张。
踏过青石步道,复行数十步,走上台阶,他顶着两侧禁卫军压迫感十足的眼神,走到殿门前。
“吱呀”一声,朱色的大门打开。
他一进门,身后的门就又被迅速关上。
寝殿内门窗紧闭,炭火烧得正旺,十分暖和。
内侍低头躬身,规规矩矩地被一个宫婢引着往里走,完全不敢往旁的地方多看上一眼。
绕过黄花梨雕螭龙绿石插屏,继续往里,两个人宫婢撩开天青色的幔帐,让人通过。
碧绿的孔雀石珠帘随着她们的动作轻轻晃动。
所有人的动作都小心极了,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种安静让空气都似乎凝滞了。
内侍把头垂得更低了,连呼吸都放轻了。
在离床三臂左右的位置他停住了脚步,托起手中的方盘。
他低着头,视线里出现一截水绿色的裙摆。
手上一轻,是有人拿走了方盘上的药碗。
“去外面候着吧。”几息后,一道压低的女声在他耳畔响起。
内侍稍稍松了口气,在躬身后退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悄悄用余光瞟了一眼床的方向。
在那张华美异常的大床上,躺着一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
他双目紧闭着,昏黄的烛光从鸦黑的睫羽缝隙中透下,在鼻梁两侧覆下一层阴影。
他有着极其俊秀的五官,脸色和唇色却显出不正常的苍白,像冰雕雪筑似的,看不到丝毫血色。
他的脖颈线条流畅,覆盖在上面的皮肤却给人一种极其单薄的感觉,就连颈侧淡青色的血管都明晰可见。
既美丽,又脆弱。
内侍匆忙收回视线。
他是见过这位世子的。这位是宫里的常客,哪怕像他这样的内侍,偶尔也能遇上几回。
只是他印象里的这位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何曾这般虚弱过。
他胡乱想着,怀着满腹心思退了出去。
而接过药碗的青黛半点没在意这奉药的内侍,注意力全放在了手里的汤药上。
她碰了碰碗壁,有点烫,用银勺轻轻搅拌几下,热气升腾而起。
室内的药香味愈发重了。
等到汤药的温度能入口了,青黛抬眸,视线一扫,早就候着的一名内侍立马会意,动作小心地将床上躺着的人的头部垫高了一些。
青黛莲步轻挪,端着药碗凑近,将汤药一匙一匙喂进他的嘴里。
苦涩的药液滑进喉咙,叶辰星只觉胃里一阵翻涌,偏过头将嘴里的药液尽数吐了出来。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左胸膛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尖锐疼痛,仿佛有刀子在心口里搅弄一般。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青黛先是吓了一跳,见叶辰星睁开了眼睛,又大喜起来。
“郎君,您终于醒了!”她连忙将药碗搁在一旁,语气欢欣,“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接着她又扭头急急道:“绮荷,快去请蒋太医来!”
她又横了一眼有些手足无措的内侍,斥道:“还不去端漱口水来,再打些热水,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是,是,青黛姑姑。”内侍连连点头,小跑着去端水。
随着青黛的一句句吩咐,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郎君昏了有两日了,昨夜又起高热,至四更天才退了热,真真是吓坏人了。”
青黛柳眉轻蹙,声音轻轻柔柔的,“好在如今总算是醒了。”
叶辰星有点儿发昏,头脑里像是蒙了一层油纸,只见眼前陌生的女人嘴巴一张一合,她的话却雨点似的渗不进脑子里去。
他晃了晃脑袋,后脑像棉花裹的鼓槌在打布蒙的鼓,模糊地沉重,一下一下的跳痛。
他环视了一眼周围,目光缓慢而僵硬地停在了青黛的头顶,那里浮着一串分外熟悉的数字:【280320:32:18】。
下一秒,数字变成了【280320:32:17】。
像个倒计时。
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