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柔和，父子俩一前一后走出月仙阁。

“霁琀。”东方璟琅叫住走在前面的东方霁琀。

“父亲，有何事？”东方霁琀停住脚步回头。

“玥儿如今已经醒过来了，你可觉得宽心些了？”东方璟琅走到与他并肩的位置，看着他说。

“妹妹能够安好，儿子心中十分欢喜的。”他负手而立，望向空中明月说道。

“我问是你可宽心了吗？你....原谅自己了吗？”东方璟琅叹气说道，“我那日接到你的传信前往白城驿站，我在房门外见你跪坐在玥儿床前哭泣，你说的话，我也都听到了，为父希望你不要沉溺于过去的痛苦，不要再自责，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玥儿如今安然无恙，你也该放下了。”

东方霁玥没有转过身，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长久不语，良久，他说：“父亲说得对，五百年了，是该放下了，”他面露苦笑，“在救出霁玥之前，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母亲和妹妹了，在梦中，她们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我以为我放下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但是父亲，你没有亲眼见到地牢中的霁玥是何模样，她被杯口粗细的锁妖链绑住手脚，蜷缩在漆黑寒冷的地牢中，衣服单薄破碎堪堪能蔽体，身上鞭伤刀伤数不胜数，救她时我曾探过她的妖元，只剩毫末生气！如若我当天没有发现她，她就真的死了！”

东方霁琀不知不觉间攥紧了拳头。

“都是因为我，如果我没有带她出去，如果我没有把她扔在路边，她不会被狐妖捉走，不会被虐待五百年，母亲也不会心气郁结而亡，父亲，你...你让我怎么放下！”他声音愈发哽咽，即使并未转过身看不到他的脸，也知道他现在已是泪流满面。

东方璟琅痛心疾首，“孩子，这不是你的错，你不是故意丢下你妹妹的不是吗，那日正是元宵灯会，万人空巷，你一时不察与妹妹走失，你找遍了整条街也没有找到，是那狐妖撸走了你妹妹，不是你弄丢了她！你母亲从小体弱多病，能陪伴你兄妹长大已是不易，爹知道早晚会有分别的那一日，你母亲去世又怎会是你的错？”

“爹，我.....”东方霁琀转过身来，却是说不出话了。

“自从你妹妹走失，你母亲去世，你好像变了个人，孩子，你从前多爱笑多爱玩闹啊！我每日回家，你总缠着我要些新奇玩意，可是这五百年来，你笑过吗？又同我说过几句话？”

东方璟琅感到十分痛心。

“十几日才传信一封，说的不过是哪里没发现妹妹踪迹，好像这五百年来，我不仅失去了女儿和妻子，好像也没了儿子。无论你妹妹是否平安，为父都希望你能好好的，霁玥肯定也希望你好好的。”东方璟琅看着霁琀隐忍哭泣不住发抖的身体伤心的说。

“是我跟霁玥说今晚凡间有好多漂亮的花灯，是我带她去的京城，我却没有把她带回来，这五百年她经历的痛苦是我这辈子都亏欠她的！她又怎能不恨我！如今她不过是忘记了，并不是原谅我了，我怎么配出现在她面前，我是她遭受这些的罪魁祸首。”

“从小玥儿就喜欢跟着你，你是她最喜欢的哥哥，你也从未存任何害她之心，她怎会恨你？罢了罢了，别人说的话总是不会轻易记在心里，你若真觉得亏欠她，往后就好好待她，永远保护她。希望你能早些想明白。”东方璟琅拍拍霁琀的肩膀，独自走了。

东方霁琀一人立于湖边。

父亲的心意他明白的，但父亲不是他，再亲近的关系，父亲也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

自霁玥失踪后，母亲终日以泪洗面，父亲举全族之力寻找也没有找到，常常一个人坐在月仙阁中发呆，霁琀以前总是觉得妹妹吵吵闹闹，一不小心磕了碰了还哇哇大哭，有些烦人。

但自从元宵节后，妹妹不见了，再也没有人会抱着他的腿撒娇让他抱，再也没有人陪他爬树下河，连屋内的蝴蝶酥都没人吃了。

霁琀不愿吃甜的，只因妹妹爱吃所以总让人备着，他拿起一块放进嘴里，从前点心甜腻他不喜多食，这盘不知是放得太久还是怎的，吃起来，竟是苦的。

家中的一切变化让霁琀的心如同被刀割一般，虽然父亲母亲都没有责怪他，但是他怨恨自己，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妹妹！

不久，母亲病重，他没脸去见母亲，直至母亲去世，他伏在床头放声大哭，最后哭的晕了过去，大病一场。

病时，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和妹妹从元宵灯会买了漂亮的花灯回来，送给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