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拉链很简单，胡大嘴先把裤子上的线头剪开，拆掉坏的，再用锥子在靠近底裆的位置扎个小眼，把新的对齐，撑平整摁在缝纫台上。

机子的撞针咔咔咔，脚踏板被踩得咣咣咣，一双龟裂的手在裤边摸来摸去。

陆明远看着他快速把一侧装好，忍不住感叹：“你这手艺是从哪儿学的啊，女的都比不过你细致。”

地上还有零星几块碎布头没扫干净，靠巷子的这间门脸是用来工作的，改好的衣服都挂在里面那间屋。

眯着眼往针鼻里拉了根线，胡大嘴维持一个动作久了，肩膀会刺痛，隔一会儿就得伸长胳膊缓一缓。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想要端这个饭碗，就要扎进去做。”

感觉舒服一点后，他又变回了原来的姿势。

两房之间只隔了一扇门，门是开着的，陆明远探头进去一看，头顶横竖着七八根小臂粗细的晾衣杆。

顾客送来的衣服，以及定做的成衣，都用防尘袋裹得严严实实挂在这。

“后面这间也是你的啊？连床都有，你平时就住这？”

陆明远在里屋溜达了一圈，除了满头顶的衣服，地上还有一张简易的折叠床，床边是红色塑料凳，凳子上还有一把瓜子壳。

外边，胡大嘴把拉链另一边也车上，正拿着剪刀找线头，见人出来了，又道：“以前是，后来买了个老破小，就在后面，离这不远。”

他刚说完，后脚大川就掀开挡风帘往巷子深处看去，那边有一排老旧的居民楼，还是上世纪建成的。

“可以啊，这改衣服这么挣钱呢！”

好歹人家也是靠自己买上的房子，大川冲他比了个大拇哥，瞬间对人刮目相看。

“多少能挣点，平时自己再节省一点，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放下剪刀，说着胡大嘴又把裤子摊平，拖着跛腿起身，扯过一块插线板，把电熨斗打开。

熨斗从裤面轧过去，带起一阵白烟，陆明远在塑料凳上坐下道：“没结婚也好，挣钱都是自己花，不像我，月月工资上交，买包烟都得跟我婆娘磨半天。”

胡大嘴手脚麻利，西裤几下就熨好了，看着跟新的一样挺括。

他把衣服叠好装进袋子里，重新端起饭碗，却没有急着往嘴里扒，而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把黏在筷子上的韭菜，在饭粒里蹭掉，对方接下来的一番话，杀了陆明远一个措手不及。

“警察同志，你有话就直说，我会配合的，用不着费那么多口舌，兜那么大的圈子！”

话毕，他弯腰打开橱柜，拿出一罐萝卜干，挑出一部分，又盖回去。

本来想耍个小聪明，没曾想聪明反被聪明误，陆明远尴尬的挠挠脸，再看大川，人已经把脸捂上了。

“不是，你怎么知道的？我哪句话说错了？”

萝卜干被胡大嘴嚼得嘎嘣响，他又扒了口饭，含糊道：“我在这待了20几年，也见过不少人，摸过几十万件衣服，我一闻味道就知道穿他的人是干什么的。”

刚才那条西裤上有枪油的味道，胡大嘴没有见过枪，但枪油他接触的多，这玩意不仅用于武器装备，还可以清洁服装面料，尤其是皮革制品跟毛料等等，干洗店和制衣厂都是成箱进货的。

除了这一点，引起胡大嘴怀疑的，还有陆明远虎口处的茧，那个位置长茧的人群，要么是医生要么就是警察。

“这么神，那我也不跟你客气，有件事确实想请你配合配合。”

既然来意被看穿了，陆明远也没什么好找补的，干脆直接进入流程。

墙根处，胡大嘴点点头，咀嚼的动作还在继续。

“先看看这两张照片，眼熟么？”

照片一张是伞一张是侧写画像，对方的目光匆匆扫过画像，停留在伞上。

“这个人我没见过，不认识……但是这把伞我见过，是一把大红伞对不。”

人皮伞的照片，还是周梦雨送过来的那会儿照的，当时伞面上的颜色已经被雨水稀释，变成浅红色了。

此刻，胡大嘴却咬定伞是大红色的，瞬间让陆明远来了兴致。

“在哪儿见到的？”

“在巷子前面的深夜旧书屋，我偶尔会去那里看书。”

又是深夜旧书屋，周梦雨被赠伞也是在店门口。

陆明远眉头一拧，严肃道：“你还记得拿这把伞的人是谁么？”

把饭盆里最后一口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