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旧的中巴车,从县城车站出发,一路颠簸,经过十来个村庄小镇,摇摇晃晃地,总算到了目的地。
和平镇还不是最后一个站,往前的道路更差劲,一般他们在和平镇中转一个小时,然后再启程。
所以和平镇这里的人流量只会越来越多,渐渐地,和平镇成为了这一带最大的乡镇。
下了车,男人把黑布做的帽子往下压了压,很显然,他不想被人认出来。
小胖子也下了车,他花了一百多块钱买了顶假发,有人告诉他,这是进口货,用真头发做的,所以特别逼真,外人看不出来。
同伴觉得胖子有点奢侈,在当时,一百多块钱相当于山民一年的收入了。
“马哥,你戴个帽子有什么用,像我,换个发型,贴两片小胡子,走路昂首挺胸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行了行了,你少说话,你一说话,假胡子就飞起来了,看起来特别假。”瘦子教训了胖子,然后两人消失在人群中。
——
徐超远破天荒睡到中午,他从屋里出来,反而把院子里的父母吓了一跳。
“啷个么上山?”年迈的母亲有点驼背,她吃力地站起来,蹒跚走了两步。
老父亲坐在院子里抽杆烟,他耳背,基本上不管事,除了吃饭的时候会出声,其他时间就是盯着孙儿傻笑,不说话的。
“不上了,今天放假。”徐超远还不敢说实情,他打算吃了午饭再出门逛一圈,看看有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呵呵,花啊花,好多花……”
院子里有笑声,是徐超远的妻子发出来的傻笑,偶尔这女人也会自言自语,甚至唱歌哼小曲儿。
“妈,你们吃了么?”
“煮了点苞谷粑粑,你要不要?”
“我自己来,你忙你的。”说着,徐超远走到妻子身边,他蹲下来坐在地上,不远处的儿子也爬了过来。
徐超远的儿子有五岁了,很机灵的小男孩,但是胆子特别小,也不爱说话。
徐超远很疼儿子,所以儿子跟他也亲,只要父亲在家,小家伙就会缠着他。
“元儿,你又唱的啥?”徐超远把地上的花瓣捡起来,他一边捡一边跟妻子说话。
虽然对方不一定听得到,也不一定给他反应,但是他很喜欢这样的交流方式,至少妻子不会嘲笑他,不会否定他。
“爸爸,今天我可不可以去抓鱼?”
“不行,水塘边上不安全,听话。”
“那我要吃糖果。”
“等会儿我出门,回来给你带。”
徐超远抱着儿子亲一口,儿子满脸都是泥巴灰,所以弄得他嘴上也是泥巴,可是他不觉得脏,反而舔了舔泥巴,在嘴里咀嚼。
这就是他的家,他生活的地方,很脏很乱,很破很旧,可是足以温暖他。
别人总是说,徐超远这矮子,一肚子的拐,他的嘴里没一句实话,其实他没有骗人,他是真的很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
这个家,他撑起来,到死也不能倒下,如今工作没了,他拿了一点微薄的遣散费离开了那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地方。
母亲还是端了一碗白粥出来,她把苞谷粑粑递给儿子,然后再去忙自己的事。
喝了粥吃了粑粑,徐超远重新振作,然后独自一人出了门。
他家虽然在和平镇,可是也比较偏僻,从家里出门,沿着小路,大概要走十几分钟才能看到镇上的大路。
到了大路上,人也开始多起来,徐超远很少闲逛,以前他全年无休,除了春茶那段时间不得不住茶厂,其他时间都是起早贪黑,山上山下两边跑。
如今的和平镇,大路两旁几乎都是红砖房,他心里感叹,没想到这些人都发了财,有钱盖房子不说,还是红砖房。
徐超远的家,是土砖房,甚至还有两间茅草屋,这么一对比,真是令人无比失落。
失落的他,像孤魂野鬼地游荡,他来到砖厂,看到外面很多劳工等着搬砖。
心念一动,他决定先干着临时工也行,免得每天吃老本,于是徐超远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想找个熟人了混进去。
“彪哥。”
“你是……”
“我是阿远啊,往猴子岭那个方向的第一户人家,前年你还上我们家喝过酒,不记得了?”
苦工头阿彪,皱着眉打量他,“你有事吗?”
“嘿嘿,彪哥,你看我,看我这身板结实不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