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的灯亮了，段晓辉坐起来惊愕地看着她，然后下床拿来毛巾擦拭她头上脖颈上层层的汗珠。

“你又喊他了。”

她俯在被子上呜咽着、抽搐着，不论段晓辉怎样安慰都无济于事。

“你杀了我吧！”

段晓辉惊恐地说：“醒醒，快醒醒，别再说梦话。”

“我醒了，我没有说梦话，我要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她继续呜咽着。

他抱着她颤动的身子，想把她揽在怀里，她却像一截木桩人被牢牢地钉在床上。

天渐渐亮起来，她才逐渐睡着。段晓辉想让她多睡会儿就没有喊她。蒋兰玉已经熬好粥，炒好鸡蛋，热好馒头，买来油条在等着他们。

蒋玉兰问段晓辉是不是夜里吵架了。

段晓辉毫无表情地说：“哪有。”

“没有？我怎么听见她哭了？大清早也不起床，到底怎么回事？”

段晓辉漫不经心地说：“可能是——梦魇了吧。”

“梦魇就哭那么痛？”蒋兰玉盯着段晓辉说，“你们两个有什么事一定不要瞒着我这当妈的。”

段晓辉点点头。

“幸亏你爸没在家，要不然这一夜他就睡不安生，血压就高了。等会儿你给青云请个假，别让人家有意见。”

“谁会有意见？”

“工作方面别不在乎，越是自己人越要小心谨慎，上班应该比人家早到晚走才是。”

段晓辉看看索青云睡得正香，就轻轻关上门上班去了。

停了一会蒋兰玉也推开门看看索青云睡着了，也轻轻关上门上班去了。

索青云一直睡到十点多才醒来。她洗漱完毕，无精打采地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好像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寂和虚空。她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她走进卧室看着墙上挂着的她和段晓辉的合影照，他笑着，她也笑着，可是他笑的是那么自然那么踌躇满志，而她的笑乍一看好像是害羞，其实她清楚地记得，那是在摄影师好几次提醒下才不得不装出的笑。

她原本想深埋对桓江流的感情，不会让它再露芽。

她把自己努力锻造成一只道具，可以被段晓辉随意摆弄，他可以把她摆在客厅里与来客热心交流；他可以把她弄到酒席上，让别人夸他的老婆漂亮给他满足感；他可以带着她走亲串友，好被人家夸赞郎才女貌。只要他乐意，他把她弄到哪里都无所谓，毕竟他帮了自己那么多，彻底改变了自己一家人的命运。

在他们刚刚结婚时，索花花私下问她想没想过桓江流的心有多难过。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索花花竟然说她和段晓辉才是天生一对。“可能是桓江流上辈子欠你的。”

索花花笑得很开心，索花花不知道在她开心笑时，差一点没把索青云的眼泪引出来。

这两年来，索宏升每次见到段晓辉都没有放开脸过，段晓辉到他们在县城的家来过两次，但每次来他都是阴沉着脸。潘慧敏悄悄碰他的手，提醒他对女婿要和蔼。但是，索宏升就是高兴不起来，他想着笑，可是比不笑更破坏气氛，潘慧敏也就死了心不再提醒他。她和他们都想着好好过好这一生，苦尽甘来好好珍惜。

但不幸的是，那颗被她深埋的种子居然冲破层层封土，意志顽强地钻了出来，在破土一刹那伴着三声巨响，每一声巨响都带出一个字：桓、江、流。声音震得她浑身发抖，震碎了她记忆的闸门，往事如泄洪般呼啸而来。

她已经想明白，今夜的噩梦不是预示着桓江流的灾难，而是对她这两年时光的一个形象的概括，那个被抛向空中的不是桓江流，而是她曾经历过的日子，她要把它们抛开。

这两年对她来说就是一场噩梦，她醒了，该与昨天告别了。她耳边响起一个声音，“真爱可以休眠，但不会死去；如果是真爱，一定会醒来。”

段晓辉中午回到家就推开卧室门，没看见索青云，看发现床头柜叠放着几张信纸，他忙打开看。

“段晓辉，我不想再欺骗自己了，我的痛苦已达极限，我也试图说服自己接受你，就这样无所谓地度过一生，浑浑噩噩，麻木过一生，没有爱但有家人的幸福就可以。但是，我心里有爱，只是被我自己无情地扼杀了。可是，如今他又活了过来，像野草一样疯长，我不能再继续麻木地欺骗自己。

“自从认识你以来，特别是和你结婚以后，我的灵魂一直被虫子一点点啮食撕咬，从每天的隐隐作痛到如今的剧烈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