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的上午,索花花正全神盯着她的车床,一块带着锈斑的铁块在飞速旋转着,随着旋转和车掉的铁屑变得洁白而有层次,逐渐呈现锥体形。
厂长张冠球步履匆匆来到索花花身边,把手里的几张纸和一只黑色的断了杆的钢笔递给她。
“啥?”她看了看文件但是没看明白。
“你仔细看,你就知道了,别大眼一溜就过了。”张冠球说着打量着她,眼神极其复杂。
她一开始没有怎么重视这几张纸,以为是车间或者厂里一份需要每个人都签字的文件。待她仔细内容,才看清是什么。
这是一份调令,要把她调到县财政局。上面盖了好几个章,让她签字,下周一到财政局上班。
索花花给弄得恍恍惚惚,她愣愣地看着张冠球。
“你别发愣了闺女,有人在办公室等着哩,赶快签吧。”张冠球好像牙根疼,他捂着左边的腮帮说,“一步登天喽,你还愣着干啥。”
索花花机械地顺着张冠球手指的地方,分别在三张表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支断掉一半的笔杆在她那只被铁块磨了厚茧的手里,很不听使唤,怎么攥着都显得很笨拙。
她的手早已没有上学时那种灵巧劲了,不过,字体倒显得苍劲有力,像个男人的笔迹。
签完字她不忘“谢谢厂长”。
“别谢我,又不是我帮你弄的。”
“谁帮我弄的?”她看着张冠球,一双眼睛像两汪盛满问号的水池。
“你不知道?!”张冠球用更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你别吓我好不好,我心脏可不好,你们都知道的,吓出毛病来,住院了,我到财政局找你报医疗费去。”
索花花愁眉苦脸一直摇头看着他:“厂长,您别弄错了,万一不是我可咋办?到时候人家财政局不要我,您也不要我,我这不是被开除了吗?”
“我的娘也,这白纸黑字,印上去的,咱们厂就你一个索花花,全厂姓索的就你一个,咋会错了。”
车间里工友们呼啦一下围了过来,伸着如鹅一般的脖子,一个个眼睛放着绿光,把满整个车间照得绿莹莹如翡翠般透亮。有的咽着唾沫,好似那几张表不是表,而是散发着诱人香味、冒着热气的红烧牛肉。
一位身材壮如男人,脸大像和面盆的女工说:“张厂长这是你推荐的吧,你咋那么偏心眼儿,我比索花花来的还早,比她还累,你咋不推荐我啊?”
张冠球赶忙把调令三两下折叠好放进上衣里面口袋里,又用手使劲摁了摁说:“我要是有这个本事,就先把我儿子调过去。”
说着急忙推开人群:“你们赶快干活去,这机器不能停,快点儿。本来就是做丫鬟的命还想当小姐,省了吧,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干活吧。”
大家像是遇到外星人,一个个用惊得夸张的眼神打量着索花花,恨不能把眼睛当成探测仪,看看她身上到底哪一块长得高贵。
有的小声议论着,这索花花深藏不露,原来家庭这么厉害。
有的说,怪不得咱厂李小晨追她她看不上,原来人家不是乌鸡,压根儿就是凤凰。
索花花想来想去这件事只能跟一个人有关,这个人就是她妹妹索青云,可是,妹妹刚上班,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她想打电话问问,但是又不敢打到她办公室,只能焦急等待下班时间打到她住室。
终于等到下班时间,她打通了索青云的电话。
索花花描述完整个过程,就问她:“小妹,这事肯定是你帮我弄的,我猜的对不对?”
在索花花讲述这件事的时候,索青云的大脑先是一片空白,这事太意外了,她也许在念高中阶段利用周末时间去厂里找花花时,曾经做过这样的梦,看着二姐一个女孩家却整天干着男人的活,想着将来有一天考上大学了,有出息了就把她调出来坐办公室。
但那时只是想想而已,目标太遥远了,后来连想都不再想了。所以,在索花花讲述的一刹那,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但很快她就想到了一个人——段晓辉。
这时,索青云才忽然明白段晓辉说的给她一个礼物是什么。
她忽然感到浑身的血液在呼啸着往头上冲,头蒙的厉害,握着话筒的手开始颤抖。是幸福感来的太突然了,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迎接。
她捂着话筒,不让自己急促的呼吸传给索花花,更不想让她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她深吸了几口气先让自己平静了再说。
索花花在电话那端一直等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