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凌很快就退休了，段明德正式接任一高校长。

一高教师都在等着这一天，也都在看着段明德怎样治理这所全县最高级的学府。他们都清楚，再不扭转乾坤，这所堂堂第一高中真的就烂掉了。

段明德带着使命而来，县委抓教育副书记、县政府抓教育副县长、县教育局长，每人都跟他谈了话。抓教育的副书记是教师出身，他说的话一直萦绕在段明德耳旁：“今日不整顿，还待何时？”是的，难道要等到一高完全烂掉再整顿吗？真到那时，一高就成了扶不起的阿斗。

他一波又一波找教师座谈，想听听他们对学校未来发展的建议，重点听听他们对他这位校长的期待。几乎所有教师都对学生纪律松弛不满，对过去不敢大胆整治违纪学生不满。

这次，他召集刘云飞、郭新天、索宏途、郑宇可等人开座谈会。他们几个同样提出，把整顿学生纪律放在第一位。

段明德问郭新天，他听说过去有学生在教师食堂里往教师碗里解小便，是否有这样的事。

郭新天使劲挠挠头说，一提起这件事，他就脸发烧，感觉在一高当教师太丢人了，太没尊严了。

那是三年前的课间操时间，一个叫李咸的男生和其他几个男生打赌，赌他敢不敢往教师碗里小便，随后这件事就发生了。等到教师们吃饭时才发现异样。

李伯凌被迫像抓特务那样，发动群众，揭发检举。

在强大的攻势下，李咸才主动向他班主任范雷投案自首。

李咸话音刚落，范雷狠狠骂了一声“王八蛋”，随即扬起手，对着他的脸一巴掌打下去。说时迟，那时快，周围几位同事，闪电一般冲到跟前，架住他的胳膊。

范雷年纪轻轻，喜欢武术，每天对着钉在墙上的两百张牛皮纸练铁砂掌。牛皮纸越打越薄，打烂最后一张，再换上两百张牛皮纸。他经常给同事表演手劈砖头，六块砖头，一掌劈下去，断成十二块。如果不拦着，他这一掌打下去，恐怕李咸的半边牙都打碎了。

尽管教师们都义愤填膺，李伯凌也只是让李咸在师生大会上做检讨，没有开除他。

这件事导致几位年轻女教师半年都不敢踏进教师食堂，她们一走到食堂门口，鼻腔周围顿时会弥漫一股怪味，都赶快捂着鼻子跑开。

“这事早就传到莲花乡了，”段明德说，“像这样的学生还不开除，怎么可能管好学生。”

打架成风，县城的学生和农村学生一旦打架，县城学生就会喊来一帮校外生，学校大门形同虚设。

寝室管理不严。有的不住寝室，在附近租房，动不动早自习不进班，上课迟到。

去年，郑宇可班有位男生没来上早自习，他到学校西边一处居民院里，找到这个男生租的小屋，小屋放着东西两张小床。他推开门，看见他的学生睡在东边的被窝里，而西边的被窝里睡着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那位男生看见郑宇可，赶忙把女生的头往被窝里摁。

以后再遇到有早读不进班的，郑宇可就再也没到校外找过人。

“真不像话。”郑宇可叹了口气。

还有那些公子哥们，也就是县里局长乡长书记的孩子，他们有家庭背景，犯了错更是不敢管。

索宏途过去也当班主任，但是后来坚决不再当，就是对学校的做法太失望。过去有的学生犯一次大错就留校察看一次，再犯还是留校察看，仅仅打群架就能留校察看五六回，最后都能顺顺当当高中毕业。

这些屡教不改的学生，有的当兵时，部队要到学校政审，学校还得为他们掩盖不光彩的历史，帮他们说好话，“我真希望这些人到部队能脱胎换骨。”

刘云飞说：“留校察看，越管理越乱。”

每次座谈，政教处主任韩国栋都在场。段明德让韩国栋认真拟一份学生纪律条例，凡是偷盗、霸凌、打群架、道德败坏、旷课到一定节数等等方面，有任何一条违纪现象，统统开除，毫不手软。矫枉必须过正，把开除学生的权力下放给班主任，只要班主任认为哪个学生需要开除，就交给政教处，由政教处通知家长过来领走学生。

同步治理就寝问题。凡是在外面租房的学生，统统回到寝室，再发现谁在外面租房，一律开除。

违纪条例出台后，召开学生大会，主席台上段明德威仪如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一一列举着过往出现的恶劣事件。说到愤怒处，怒目圆睁，擂响桌子。那些平时爱欺负同学、捣乱课堂教学、公开恋爱、打架成瘾的都立竿见影收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