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恪从床上坐起,又梦魇了。
他扶住额头,依稀记得梦中女子诡秘的笑,不羁的言。
素裳女子坐在桌边,手捧酒坛,笑意若浅若深,话语带着幽异:“公子可听说过返生香?”
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女子的语调惑人心神:“《十洲记》载,西海中洲上有大树,芳华香数百里,名为返魂,亦名返生香,可令死人复生。”
何其荒诞!
元恪下了床榻,踩着咯吱作响的楼板,是那间客栈。昨夜饮酒,后来便不省人事,奇怪并无宿醉之感,或许此间的酒也不同凡响。他并未多想,出了房门,循着短廊转角的一座木梯下楼,踩出一片几欲散架的嘎吱嘎吱声。
客栈大厅传出噼里啪啦声,不时夹杂腔调各异情感强烈的人声。
“梅牌十,麽鸡三,鹅牌四,梅花九!”
“板凳四,斧头十一,铜棰七,梅花十!”
“天杠!”
“至尊宝,猴王对,呵呵!”
“哇,女王大人好厉害喔!”
“连赢十六把!要不要这么过分?!”
“宋老板不会没钱了吧?”
“馆主敢说没出老千?”
“姓宋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嬛嬛大人使诈了?本座观察许久都未看出破绽,哼!”
“没鬼能连赢十六把?本娘娘都不信!”
“哎呀,真当自己是神女娘娘了?不就是赢了你六斛珍珠五十颗玛瑙么,小气!”
“吃货你再说一遍!”
“真当自己是神女娘娘了?小气小气!我说了怎么着?”
嘭!啪!
赌桌散架,骨牌哗啦坠地,钱两滚得满厅,不少上品珍珠嵌入地板缝隙。
“阿九,抟风贤弟,你们冷静一下!”
“客人斗殴,损毁两百年木桌一张,按今日古董市价计算,当赔白银三千两。”
“宋老板,是她先动手的!”
“宋老板,是他先出言不逊!”
宋无忌手持袖珍穿珠算盘,拨出指示三千的算珠,拿算盘指向东墙:“上面贴的什么?”
抟风和阿九转头看去,同时念道:“要打出去打!”
嫏嬛揣起袖里赢来的珍珠玛瑙银两,从木桌废墟中起身,到另一张桌边坐定,仿佛要同抟风划清界限:“说了多少回,要与人和睦,出门在外,能不动手就不要动手,既然动了手,后果就要自己承担。”
抟风委屈道:“我怎么记得后半句不是这么说的。”
阿九好奇问:“那后半句应该是什么?”
抟风如实道:“既然动了手,就要他彻底服气或者灰飞烟灭。”
阿九躲到了陆探微身后。
宋无忌咳嗽一声,指端一滑,算珠错位:“方才宋某有点记错了,这张木桌是两年前购入,已耗损不少,折合市价呢,应当是三吊钱。”
嫏嬛端起茶盏,吹动浮沫:“宋老板诚意经商,和气生财,真乃我辈楷模。”眼睫一抬,望向呆立木梯的人,“家奴莽撞,打扰到元公子了。”
家奴……
抟风又委屈了。
宋无忌看了眼海皇,自觉闭上了嘴巴。
元恪从见到嫏嬛的一刻起,梦境照入现实,希望铺在脚下,或许她真是能救自己出魔域的那个人。
跌跌撞撞下得楼来,元恪径直往嫏嬛面前:“西海中洲上有大树,芳华香数百里,名为返魂,亦名返生香,可令死人复生,当真?”
嫏嬛喝一口茶:“信则真。”
元恪在她身边坐下:“怎样才能得到?西海中洲位于何处?”
嫏嬛搁下茶盏:“心诚则西海亦不远。”
元恪追问:“姑娘可否明示?”
宋无忌吭哧一笑:“世间唯有金银可度量一切。”
抟风为之进一步解读:“就是公子能出多少钱。”
元恪愕了一下,很快转过弯来:“若能得返生香,黄金万两何足惜!”
抟风算了下自己辛辛苦苦夺魁的赏银与黄金万两的差距,整个人都快把持不住。宋无忌一袭火红衣袍在身后摇摆,如飞舞的烈焰,显然也是掩饰不住对黄金万两的怦然心动。陆探微咽了咽口水,无力计算其数额。阿九嗑着瓜子,对人间阿堵物置若罔闻。
黄金万两唾手可得的嫏嬛却是眼都不眨,轻轻叹了口气:“区区万两……”
元恪担心错过这次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