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屏儿的背很温暖。她有点瘦,背上的蝴蝶骨顶着他的胸口,有点难受。
他在她背上轻轻地咳,她似乎感觉到了,于是脚步慢了一些。
于是他微笑。原来自己,果然是不够真诚的人呢。
“萧丫头。”才恢复了一点点体力,严无谨突然很想聊天。
“嗯?”
“你的剑是和谁学的?令尊么?”
“哈,才不是,我爹的那点拳脚功夫在他的武馆教教镇上的孩子们强身健体还差不多。我的师傅是君子铁剑郑缄,他是我爹的朋友。”
“郑缄?听说郑老头的剑法中规中矩的……怎么教出了你这么个疯丫头?”
“嘿嘿,我只在师父那里学了不到三年的剑。师父他的确很死板,脚步要多宽,手臂要抬多高,剑尖要指向哪里,眼睛要看到哪都要分毫不差,无聊死了,于是便自己乱练一气,没想到竟然打败了师父最得意的四师兄,师父为这个事情气得半死,把我赶下了山……后来,我就遇到了血刀。”
“这么说,你那骇人的砍杀,是模仿血刀了?”
“是呀!”
“萧丫头,很有天分么。不过,你不该学他。”
“为什么?他的功夫不好么?”
她听见他在身后轻轻笑了:"若是比杀人,他的功夫自然是好的;但若是比剑法,就不好说了……”
“剑法不就是一种杀人的功夫么?若是剑法好,就可以杀人,剑法不好,就被人杀。”
“杀人的功夫只是为了杀人而已,而剑法的目的却有很多种,比如说--征服。”
“征服?”
“对,很多时候不一定要杀,只要征服对方,就可以做到许多事情。”他慢慢地说着,语气平静,却意味深长,"以杀制杀与以暴制暴,并不是一回事。”
“可是血刀杀的每一个人都该死。”
“是。他们也许的确都该死,可是你杀的那些人却不一定都该死。”或许是因为吃力的缘故,他的声音很轻,却依然清晰地进入她的耳朵,"我说,你不该学他,是因为你学的是杀法,而不是剑法。剑法不是杀人的艺术,而是征服的艺术。”
“征服的艺术?”
“对,只从这一点来讲,你应该学的是严无谨,而不是血刀。”
听着严无谨煞有介事的论调,萧屏儿笑弯了眼睛,这个家伙,竟也会正经么?
“臭美!什么时候有空,就让我见识一下严大侠征服的艺术吧!”
“咳……好啊。”严无谨轻咳了一下,声音有点闷,"萧丫头。”
“干吗?”
“记住我的话,成为一位名剑客的方法,不是杀死许多人,而是征服许多人。”
“知道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严无谨用这样的态度和她说话。萧屏儿有些不自在,轻轻地调整了一下背负他的姿势。
严无谨低沉虚弱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徘徊,像是一个兄长语重心长的叮咛,带着点严肃的温柔。
她的心里突然变得很温暖,软软的。她想起了那个黄昏,那长长的影子,那懒懒的微笑,那只在微风中轻轻点头致意的草兔子……
“萧丫头……”
“还干吗?”他今天的话好象特别多。
“唱首歌吧。”
“噶?”萧屏儿吓了一跳,"我哪会唱歌?”
“你会啊,我听过。”
萧屏儿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在那个小木屋外自己的确随口唱过两句,难道他听到了?
“家乡的小调而已,上不了大雅之堂的。”
他在她耳边柔声哄着:“唱吧唱吧,我想听。”
“不唱!”
“唱吧……”
“不唱!
“唱吧……”
“不唱!
“咳咳咳咳咳咳咳……”
“好好好,你别咳了,我唱还不行么?”这人不是大侠么?怎么还会学小孩儿撒娇耍赖?萧屏儿翻了个白眼,清清喉咙,唱了起来--
山间鸣翠鸟
绿草满山坳
美丽牧羊女
婉转唱歌谣
花儿笑
羊儿跳
歌儿甜
人儿妙
白云天上飘
只盼太阳早下山
回家缝红袄
山间鸣翠鸟
绿草满山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