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逐渐密集的闪电下，雨骤然下起，没有前兆，没有由小至大的过渡，如同瓢泼。

段青莲踩过雨水冲刷的血泊，雨水在洗礼这场杀戮，但杀戮的血腥并没有因此而变得稀薄。

他面上扬笑，比这雨，比这夜更加明净，咒法用尽，他的发呈雪色，与袍同染血中，掩饰的面具撕碎，呈出他邪祟的本貌。

剑拖在地面，段青莲踩过一地的尸首，他衣发尽湿，浑身血渍，分不清是他人的血，还是自己的。

他感受不到疼，胸腔的心跳动的越来越强烈。

快了，马上就快要同李娇娇完全在一起了。

“你不要过来！”李乾身边的人早就逃得无影，一身血色的段青莲登上高台时，他吓得瘫软。

可段青莲并不看他，对泰媪弯下眼睫，“去死吧。”

话音而落的同时，利剑穿过泰媪的心，她一脸惊愕，未反应过段青莲出剑的速度。

段青莲拔出剑，泰媪的身姿摇晃，从高台跌落。

珠钗从发髻中散出，落了一地，华美的长裙被雨水濡湿，绽在地面，肌肤上的金色字纹掠出一道流光，而后慢慢黯淡。

剑锋磨过地面的声音传入耳畔，斑驳的白袍紧跟入目。

“我不会死的，我是幽冥仙主……”话还未说完，泰媪猛烈地咳出一口鲜血，血液漫出，染过白皙的脸颊。

“你会死的。”段青莲蹲下身，温柔的笑着，雨润湿羽睫，在血与夜中，绮丽诡异。

笑有多温柔，手中的剑便有多狠厉，冷剑再次插入泰媪的心口。

这一次她再也说不出话来，蓦然圆睁的眼失去神采，空洞洞的，被雨水溅落冲刷。

段青莲起身，目光扫过，最后落在瑟瑟发抖的李乾身上。

对，就是这个人，他也是阻碍，将他杀了，还有沈沉道，还有段钰，还有段清远，都要杀掉。

离与李娇娇永远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近了。

他勾唇，一种即将圆满的幸福与兴奋让他微微颤抖，提剑，踏上高台。

“阿青。”

一声清越的少女声音阻止了他的脚步。

段青莲回头，是一抹在发抖的青衫子。

他弯眸，瞳仁晶亮，“等一会儿便好，我在消除我们的阻碍。”

李娇娇奔过去，扑入他的怀中，浓郁的血腥充斥鼻尖，“不要，不要再杀了。”

今夜已经有太多杀戮了。

“为何？你不想同我在一起么？”段青莲执剑的手垂下，杀人的余兴未消，嗓音略哑。

“想，我当然想，可是杀了他，就没有办法回头了。”天子再坏，还是天子，杀了他，结局只有流离，她确信段青莲可以一直护着她，可一生的杀戮，尽头只有厌倦。

片刻，段青莲浅叹一声，松开手中的剑。

剑落地，晃出一片冷声，融进淅沥的雨声。

同时，一批着金甲的士兵踏着雨花而来，停在祭典的残垣上。

一名身着裹金蟒袍的男子立在军队之首，身旁的人执伞挡住落下的雨。

他面如静水，目中只有李乾的身影。

“丞相与四部尚书已在宫中等候商议退位之事，特此，儿臣前来恭请父皇回宫。”

*

雨持续下了半月有余，淅淅沥沥地，似乎在冲刷着埋于京都繁华之下的罪孽。

也是仅仅这半月，大武风云巨变，天子李乾退位，太子李亦继承大统。

民间众说纷云，不过大致都觉得是迟早的事，早听宫中风云涌动，新皇继位说不定是好事，先天子太过荒唐，沉于飘渺虚幻的天运中，咒法能治邪，但不能治国。

新天子明理，加之真相传遍大武，十万将士的家眷纷纷涌入京都，为端华郡王求情，端华郡王还是郡王，不过只能在郡王府内做他的郡王，此生不得离开。

算是对那些无辜之人的赎罪。

……

“阿青，快来帮忙！”

李娇娇束着袖子，停下正翻着院墙泥土的小锄头。

“怎么了？”段青莲拢着一只小匣盒，转头，他方才从外头回来，另一只手拿了许多外头买回的糖果糕点。

“快把它两分开！要闹出狗命了！”

黑皮小白正一个倒栽栽在地上，小李娇娇顺势来了一记锁喉，动作是越来越熟练了。

一根银丝从袖袍下探出，缠住小李娇娇，一拉，将两只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