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长安大老远就开始喊,魏建国扶着周海晏,走得急促踉跄。
“老周,慢点儿,前面就到我家了!”
刘爱国也跟着劝,“晏子,不差慢这一两步,别摔着,让予娇更担心。”
周海晏不听,大步往前跨,雪盲失明后,他无时无刻不想立刻见到媳妇儿。
江英跑进院子,畏惧狼狗不敢靠近,只能大声喊,“娇娇,我和爱国来看你了!”
许予娇闻言抬头,看到脸都成萝卜丝的人,咧嘴冲她笑,快认不出来了,“英英,你怎么来了?”
这时候出门很危险的!
她松开泥球站起来,几步走到江英面前,抓起她长了冻疮的手,冰冷刺骨。
“英英……”
江英抱着许予娇又一顿哭,“呜呜……娇娇,我太想你了!
我们等到冬天农活不忙,伯母给你做好了冬衣,才动身过来。
谁知道电报没发成功,又遇到了大雪,困在路上快一个月了,呜呜……我以为见不到你们了!”
这次出门,江英吃了大苦头,手脚长冻疮了,饿得头昏眼花,把伯母带给予娇的吃食,都吃光了。
“好了,别哭了,咱们先回家。”
许予娇给江英擦掉眼泪,心里又心疼又感动,英英一直记着来看她。
“娇——”
周海晏扶着院门,眼睛没有焦距看向许予娇,又黑又瘦,颧骨都出来了。
许予娇松开江英,跑到周海晏跟前,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有反应。
娇滴滴的脆声染上焦急。
“晏,你怎么了?”
眼睛看不见,得雪盲症了吗?
王小兵走上来,满脸风霜,哑着嗓子替周海晏回答,“嫂子,周副团为了寻找失踪的战士,不系布条,带着泥球在雪地里走了三天,眼睛就看不见了。”
许予娇握住周海晏伸出来的手,暖热粗糙,茧子又厚又硬,像盔甲。
这人怎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呢?
掌心娇软的手,像一捧水,从手一直滋润到干涸的嗓子眼,沙哑低音微微带颤。
“娇,我回来晚了!”
“哼!你还知道呀!魏大哥出两趟门都比你回来早!”
娇滴滴的生气语调,听在周海晏耳里,就是最美的天籁,心总算踏实了。
“嗯!是我不好,让你等着急了!咱们回家吧!”
……
周海晏坚持背着媳妇儿回家,不让她的脚踩在雪水里。
一群人簇拥着替他引路。
江长安和魏建国打头阵,先带人去收拾屋舍,清除积雪,烧水热炕。
一个月没住,两排屋舍都要清理出来。
团长和政委也亲自来帮忙,送来了米面粮油,鸡蛋,红糖。
这次救灾多亏有周副团长。
要不是他带着泥球搜救,派去维修通讯线路的一队战士,将全部葬身雪中。
江长安自作安排,把小妹和妹夫安排在新建的屋舍住,自己也搬过来住隔壁。
又烧水给他们泡澡洗尘,伺候好吃好喝,安排人早早休息,没让小妹急着去找予娇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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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忙的人散去,雪球和泥球也早早回窝了,屋里静悄悄的。
周海晏坐在炕沿,出声找人。
“娇,你在哪里?”
许予娇往浴桶热水里撒花瓣,正准备脱衣服泡澡,不想理大讨厌鬼。
听到水声,周海晏摸索着来到浴室,摸到浴桶边沿,蹲下来守着,也不说话。
媳妇儿生他气呢!
天知道半个月前,他站在离营地不到五公里的地方,内心有多挣扎。
只需要半个小时,他就能跑个来回,跟媳妇儿见上一面,可是半个小时对于生死未卜的战士,是命!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来父亲,常常过家门而不入,肩上是不是也担着人命大事,由不得他儿女情长。
许予娇瞪着琥珀星眸,眼泪打着转,倔强地吸住眼眶,不掉出来。
以前盾离开久了,她也会闹脾气,做自己的事情,不理人。
盾会耐心哄她开心,不像大讨厌鬼,什么也不会,只会道歉。
许予娇抓起一把花瓣,撒到周海晏身上,“大讨厌鬼,连句哄人的话都不会!”
眼泪滴答掉进香气四溢的热水里,娇滴滴脆生生的哭腔里都是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