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易铮来的时候,是和宋时雨同乘的一辆马车,凌染钰懒得再让季家的人备车浪费时间,直接上了晋阳侯府的马车。
裴易铮刚上了马车,就将车窗帘子撩开,生无可恋的望着车外的流动的景色。
路过茶肆。
裴易铮长叹一口气,“再见了,碧螺春、白毫银针、君山银针、铁观音、正山小种,还有好多我不知道名字的茶叶,虽然我不爱喝茶,但是想到有那么多品种的茶叶,我都没喝过,可真是让人遗憾。”
路过典当行。
裴易铮又长叹了一口气,“再见了,街中间的这家当铺,虽然我没有在这里卖过任何东西,但是想到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典当过东西,可真是让人遗憾。”
路过永和居。
裴易铮又又长叹了一口气,“这家酒楼是我最常去的,再见了,炒鸡面、炒扇面、三鲜面、薏仁粥、黑豆粥、七宝五味粥、炙鸡、鹅鸭排蒸、炖羊、葱泼兔、麻团、汤团、水团、糖糕,没想到上个月,是我最后一次在这个地方吃饭,可真是让人遗憾。”
凌染钰听见裴易铮又又又叹了一口气,她再也受不了了,“裴易铮,你在这里发什么疯?什么‘遗憾不遗憾的’,你是马上要死了吗?有这么多遗憾的事。”
裴易铮那生无可恋的表情变成了生气,他的声音都扬高了,“季知遥,就算你是千幻令的拥有者,你也不能这样欺负我吧?我死都要死了,难道还不能在死之前,和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吗?”
凌染钰问他,“你是得绝症了吗?”
裴易铮又又又叹了一口气,“我没得绝症,但我马上就要被我爹打死了。
原本,我不是晋阳侯府世子,世子是我长兄,长兄在沙场上战死以后,我就被皇帝册封为了新世子。
我长兄还在的时候,我每天游手好闲、放荡懒散,反正除了读书用功的正经事不干,我什么事都要掺和一脚。
后来我长兄没了,我被赶鸭子上架,什么都要学。
但我放纵了这么多年,学起来要多吃力有多吃力,我爹时常责骂我,罚我跪在祠堂,那都是家常便饭。”
裴易铮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又又又又叹了一口气,“但他从来没对我动过手,直到有一天,他从书房的暗格里拿出了一张图纸,那就是‘千幻令’的图纸,他让我一定要把这上面画着的东西熟记于心。”
裴易铮又顿了一下。
眼看着他还要叹气,凌染钰在他后背的伤口处用力一拍。
裴易铮疼得呲牙咧嘴,“结果你应该猜到了,我最后把那张图纸上的东西记混了,我爹当时非常生气,对我动了家法,要不是我娘拦着他,差点就被他打死了。
我爹说,晋阳侯府的百年荣耀是昭明皇后给的,侯府所有人的性命也是昭明皇后给的,既然我记不住昭明皇后所画的图纸,那也就不配活着了,他让我把命还给昭明皇后。”
裴易铮说到这里,用拳头狠狠捶在坐垫上,他愤愤不平道,“我爹要是一开始,就告诉我那张图纸是昭明皇后留下的,你说我能敷衍他吗?
他当初什么都不说明白,只要求我把图纸上的东西死记硬背下来,我才没认真记,这难道还是我的错吗?”
裴易铮很是不满的小声嘀咕道,“他这样藏着掖着,不肯告诉我图纸和昭明皇后的关系,我看他才应该去地下向昭明皇后谢罪。”
凌染钰直接笑出了声,“那你难道不怪昭明皇后吗?要是没有她,你也不用记这张复杂的图纸了。”
裴易铮脸上繁杂的表情收了起来,他语气变得严肃,“季知遥,你既然拥有千幻令,就更不应该对昭明皇后不敬。
昭明皇后前半生,陪着南唐始皇南征北战,南唐如今的半壁江山,都是她打下来的。
她的后半生,为了南唐万千子民的生计日夜操劳、夙兴夜寐,最后积劳成疾,早早过世。
我是发自真心敬重昭明皇后,我希望你也是。”
凌染钰眨了眨眼睛。
她承认,她是为了南唐的江山社稷日夜操劳,但她郁郁而终的原因,并非是后世对她的种种美化。
她只是单纯的太思念她的丈夫付明德,想要去地下和付明德团聚而已。
在裴易铮严肃至极的目光注视下,凌染钰只能四指向上,对天发誓,她如果对昭明皇后有半分不敬重,她就天打五雷轰,死后永世不能入轮回。
裴易铮盯着凌染钰认真发誓过后,又重新看向窗外,接着他方才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