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乡回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十四还是频繁地梦到许恒。她找人查了许恒在民宿登记的身份证,果然是假的,查无此人。重名的人又太多,光凭个名字,要找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她总是在梦里见到她,神情漠然的样子,缩在毛茸茸的衣服里。
梦里她站在窗边,空洞冷漠的眼睛,目光笔直,两道泪痕清晰可见。
有时她会歪头对她笑一笑,却又很快不见。
这些梦是从她收到了一个快递开始的。
那个快递是从国外发来的。
是整整一箱的橙汁粉。
蓝色的包装,熟悉的字体。
“日东。”
每当讲电话讲得口干舌燥的时候,一边沉默寡言的小小女孩都会给她递过来一杯水。她平时是最讨厌喝水的。
只有日东的橙汁粉,能让她一天喝好几热水瓶的水。
她怔怔地看了一会,然后动手将橙汁粉一袋一袋从箱子里拿出来,整整齐齐码好。箱底渐渐空了出来,露了一行字出来,是用马克笔写的,字迹工整秀气。
“姐姐,以后多喝水。”
她忽然停下了动作。一种难以言明的酸楚涌上心头。那晚开始,她就开始做关于许恒的梦。梦里他们没有过一句对话,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很痛苦。
梦醒了之后,她会在床头呆坐一会,点上一根烟,在还没有亮起来的天光中,回忆梦的内容。有的时候,她会看到许恒小时候的样子。
那么小的一个人,被一堆身强力壮的男人按着打针。
她看见她哭着喊哥哥,大滴的泪水从原本清澈见底的眼睛里不断地涌出。
她还看见,无数个夜晚,小小的女孩紧紧地抱住自己,不敢入睡。
她有些分不清梦与现实,常常烟头燃到了手指,才匆匆松开掐灭,去卫生间洗漱。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陌生,眼里布满了血痕。
毒品啊,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她曾接触过无数戒毒所里的人,或是被抓获的毒贩。可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许恒这样,曾离她这么近。
她们夜夜同榻而眠,听着对方的呼吸声迎接日升日落。她发现她总是睡不安稳,睡梦里紧闭着眼睛,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睫处涌出,似永不干涸的泉水,湿透了枕头。
一个人,要经历多少苦痛,才会变成这样啊。
a市初雪的那一天,她再次梦见的许恒。这次的她没有站在窗前,也没有歪头冲着她笑。难得的,她穿了套好看的小裙子,没再把自己裹在毛茸茸的衣服里。
“姐姐,我要走啦。”她微笑着冲她道别。这是所有有她的梦里,她说的唯一一句话。十四慌张地奔向前去想要抓住她。
周围的空气却好似被她抓裂似的,顷刻之间布满裂纹。
裂纹的缝隙间。
她看见了。
小小的女孩浑身是血,躺在冰冷的地上,震怒的男人压在她身上愤怒地咆哮。明知自己在做梦,她仍然慌了起来,伸手扒住那裂缝想要冲进去帮她。
刀光闪过,裂纹里的整个世界忽然布满了红光。
然后,千千万万的纹路开始慢慢合并。
她看见躺在地上的女孩眼神空洞地移向天空。
她微张着嘴,一遍遍地重复着两个字。
她在说:“阿名。”
梦醒的时候,十四的枕头湿透了,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她起身大口地喘息,心跳地厉害。缓了一会后,她起身,准备给自己倒一杯水喝。
身边却忽然有人递了一杯冲泡好的橙汁。
她有些习惯性地接过,却很快察觉到不对,警觉地看向那人。
来人道袍束发,一张好看得不带人气的脸。
“我来告诉你。许恒的消息。”
她这样说道。
“是你,让我频繁地做有关她的梦吗?”
对面的人弯了弯嘴角,露出个不大像笑的笑。
“她快死了。”
“我给她招了魂续了命,最多再过三个月,到时候天魂散尽,不死也是个傻子了。”
“她......经历了什么?”十四艰难地问道。
“她一个人去了莫斯科。然后,调查到了卢远梁的仓库。”薛轻雨将一卷东西递到了十四手里。那东西血迹斑斑,触手粗糙:“这里有所有的资料和证据,非常齐全,一个据点也不会漏,是她让我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