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回忆起那天的时候，满目满眼的鲜血。

纤瘦脆弱的小姑娘咬着牙将锋利的刀从自己的伤口拔出，喷出的鲜血溅了她对面的男人满头满脸。

然后她抬眼，眼里的光亮的吓人。

那样的眼神他在六年前也见过一次。

永生难忘。

趁那男人晃神的功夫，她手起刀落，将滴着血的匕首插进了男人的眼珠。

“啊！！”痛苦的嘶吼声穿透了在场所有人的耳膜，那个男人痛苦地捂着眼睛，深深地弯下身去。只几秒钟的功夫他就回过神来了，额上青筋暴起，另一只眼睛模糊而又充血，像失了理智的狮子。

他扑将上去，染血的大手扼上姑娘纤细的脖颈，力度大到两个人一起翻倒在了地上。

她已经脱力，也没有再抵抗的心思，身上多处伤口淌血，很快积了身下地上满满一堆。狂怒的男人拼命卡着她的脖子，近乎力竭地嘶吼，鲜血顺着他狰狞的表情流了满脸，像红色的蛛网，恶心可怖。

“当年的你们，有温琢玉的人，有薛怀生，薛轻雨也在，现在，你一个人，哪怕找到了这里，拿什么跟我斗？”

男人嘶吼着掐住女孩纤弱的脖颈，手臂和脑门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就算是当年，没有薛轻雨，薛怀生他们早死了！”他紧紧扼住女孩，用全部身体的重量将她整个人按在地上。

“小心！”提醒声来自他身后的手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没有人会想到，伤成这样的人还有反击能力，并且是在强弱力量如此悬殊的情况下。

她身下的姑娘忽然动了。

她手里还有一把刀，借着他受伤的左眼盲区，扬手利落地插进了他的后颈。然后，她没有收手，顺势斜切，拉长，借力提了点身子，另一只手环抱住男人的脖子，继续狠狠下拉。

刀锋切割人体的声音残忍又冰冷，刀是好刀，削铁如泥，她私下磨了很久，也藏了很久。

这一下用尽了她余下的所有力气，毫无保留。

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男人的胸膛发出“嗬嗬”的声音，剧烈地抽了几下，然后不动了。沉重的身躯压将下来，她的眼前暗了。

周围枪声骤起，伴随着男人们的惊呼和惨叫。

可是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老周是冲过人群第一个去抱她的人，可是他之前已被流弹擦伤了腿，鲜血直流，行动不便。

铁门抬起的声音伴随着男人的怒吼自身后传来，许竞的身影越过了他，直直地奔向了自己的妹妹。

被抱住的时候她的眼睛还没有闭上，只是眼神空空的，已经散了。

“阿恒！”他提高了声音喊她的名字，心口像是被捅了一刀，火辣辣地疼，有一瞬间，喘不上气。

她浑身是血，身下浸满了血迹，也浸湿了许竞的衣服。

“能听见吗？阿恒？”他继续喊她的名字，“哥哥来了，没事了，我们马上去医院。”

老周终于挪到了她的身边，开始检查伤口。

多处刀伤，最严重一处，割到了动脉，大量的血液从那里流失。

左肩枪伤对穿，进口指甲盖大小，出口......

比拳头还大。

他想给她处理伤口，竟不知从哪里下手是好。

她身上的皮肤，已然显现出失血过多的青紫色。

“阿......阿恒......”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直抖，带着赤裸裸的恐惧。这样的恐惧，他数年前曾经经历过两次，仿佛有人穿过胸膛抓住了他的心脏。这样的感觉永生难忘。

许是呼唤声起了些许作用，血泊里的女孩微微动了一下。

——答应我啊！你一定一定！要回来见我。

耳畔响起了这样的声音，她微微睁开了点眼睛，却是失了焦的，什么也看不见。无数的鲜血从她身体里流出，她的眼神也继续涣散下去。

他扑上去摇她：“你不能死！你要回去！”

“回......”她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眼前忽然闪过一片白色的亮光。

——如果我能回去的话，带你回家吧。

——你真是我见过，最好哄的孩子了。

——答应我啊！你一定一定！要回来见我。

江名。

她睁眼，看见他带着一片光走过来。

她远远地看着他微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