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因为阿华确确实实是他开枪打死的。
只要一想起那一天,付行的鼻腔里就不停闻到酒水饭菜中混合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缩在墙角曲起膝盖,手撑住自己额头,又狠狠吸了口烟。
气氛沉闷着,付行没有说话,或许是觉得跟长云没什么好说的。
长云身高很有优势,哪怕随意倚靠着墙,随性散漫得也足够抓人眼球。
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付行弓起的背,那根脊梁骨瘦得突出,缩起的肩背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长云从那根脊梁骨一寸寸往上看,落在露出的那节白皙后颈上,视线不受控制的停顿了两秒,脑子里突然又想起了帮他捡回来的那支圆珠笔。
明明看起来脆弱得一折就断,实在让人很难想像出他是靠着一支笔怎么活下来的。
从那天付行死死抓着那根钢筋不肯掉下去,长云就一直很好奇,他这个人已经痛苦得想死,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求生的意思,又到底是在坚持着什么?
“你可真是个怪人。”
这话是出自肺腑的。
也不知是苦恼还是什么,那种运筹帷幄,什么都在他控制范围的自信,好像撞在付行身上,无形中被打了一个折扣。
但他又隐隐的有种兴奋,就好像总是寡淡的生活,突然出现了让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那种征服的过程,会让他得到极大的满足感。
如果付行轻而易举就愿意在最后,代替他成为这个世界的替死鬼,那也太不好玩了。
他就喜欢征服这种有挑战性的东西。
“哎,”长云伸出手戳戳他的肩,“肩膀要不要借你,想哭就哭吧,我不笑话你。”
付行一直不说话,那顶黑色棒球帽扣在头上,让人看不到他低头后的表情。
长云干脆蹲下来,手快的掀了他的帽子,欠揍的惹来付行蹙眉一瞪,他毫不在意又夸张的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真可惜,你要是哭起来,肯定很好看。”
“……”付行跟长云相处这几次以来,已经发现自己很少能跟上这人的脑回路,以及他变态的恶趣味,“有病。”
明明长云才是那个怪人,还好意思说别人。
注意力被迫转移到长云身上,那种压抑到无法呼吸的窒息感慢慢从身体中褪去。
指间的香烟快要烧到手指,付行随手捻灭在地,探过身打算抢回自己的帽子,哪知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时,那只拿着帽子的手逗狗般往上一举,长云笑得好看又欠揍,像个上学坐在后座扯女生辫子的捣蛋鬼:
“我有病,你很怪,这叫什么,绝配。”长云出手极快地揉乱他的头发,在他脑袋上撸了几把,并赶在被打之前缩回手,语调没有一点刻意的对他说道,
“付行,勇敢点从自己的世界里跳出来看看吧,你怎么知道她们会怪你呢。”
是你一直在责怪自己,所以觉得所有人也跟你一样。
长云将那顶帽子扣在自己头上,站起身冲付行伸出手。
他正好站在拐角照过来的阳光下,整个人周身明朗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就连光下投过来的影子,都对阴影中,一点光都照不到的付行伸出了手。
这是第几次了?
付行突然恍惚,他怔怔地看着那只修长中透着力量感的手,和之前一样,这只手就像皇后的毒苹果,诱惑又充满了危险。
余光看向地上的影子,发现其实这样看,那只手并不完全是要拉他一把,也可能是想要将他推下未知的深渊。
这一刻,或许只有影子才是真实的。
付行突然觉得自己内心闪过的那一点期待,真是可笑又可怜。
“想什么呢?”
长云垂眼看着他,见他迟迟不动,又将手往前伸去,催促着他。
然而自己好意伸出去的手居然落了空,付行并没有领情,手一撑地站起身,看都没看他伸出的手,冷漠的直接走过。
“ ……”
“呵。”长云还维持着那个姿势,面上不爽地顶腮,最后气得冷笑出声。
哪怕自己确实动机不纯,而且这也不是付行第一次无视他,但他这一次就是莫名其妙的真不爽了,有种好不容易好心一回,却被当成驴肝肺的气恼。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气来得过分无理。
等付行准备打车去见陈静云时,先去的几人就先打电话回来告诉他,陈静云死了。